许宗崇 (1951~1979),1951年出生于广西德保县。壮族。基干民兵。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中参加民兵担架营支前。
1979年2月29日清晨,大炮轰鸣,战火纷飞,硝烟弥漫。在一条两山相距200米的狭长地带里,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战斗。枪林弹雨中,许宗崇背着一个伤员猫着腰稳健疾跑,敏捷跃进。子弹贴着他脚下的地皮“啾啾”尖叫,炮弹0腾起的碎石沙土在他周围纷纷倾泻下来,硝烟缠绕着清晨的浓雾,一团团翻滚升腾,一忽儿把他吞没进去,一忽儿又把他推出来。眨眼间,他已经飞奔到隐蔽在坳口石崖下的战友们面前。他如此神勇,同志们都称他是“卡勇”——壮族神话中的勇士。
“好样的!”带领民兵担架队的解放军卫生员小罗,紧紧握许宗崇的手,激动地说:“我要为你请功!”接着小罗命令他和农恒责两人立即把伤员抬回团后勤处。好不容易才到第一线,又让回走,这怎么行!许宗崇, 气直冲小罗嚷道:“又把我往后撵啦!我不走,换别人去吧!我留在这里!”他激动得脖子上青筋直跳。小罗答应他送了伤员后马上赶回来,他才转忧为喜,抬脚上路。
一路上,许宗崇把自己仅有的两块干粮和半壶开水,一口一口全部喂了伤员,而他自己却一天一夜没吃过一口饭,只是在小溪边“咕噜咕噜”地喝过几口冷水。为了减少伤员的疼痛,他脱下身上的棉衣,铺在担架上;上陡坡时,他换着抬担架的后端。碎石滚滚的陡坡一步三滑,许宗崇一迈步就臀部着地滑倒了,幸好身体顶住,伤员才没摔着。这一摔倒摔出办法来了:“为什么不来个‘滑翔飞行’!”于是,他坐稳,双脚外八字打开,两手紧握担架的扶把,慢慢滑下去。石子、藤刺、树枝把他的裤子撕烂,臀部和双腿都磨破了一层皮,全身麻木,辣辣酸痛。他咬了咬牙,又继续上路了。躺在担架上的伤员感动得哭了起来,几次想翻出担架,不愿民兵为自己受苦。许宗崇紧握他的手,喃喃地说:“同志,别这样!你们在战场上流血牺牲是为了什么呀?我不能分担你的痛苦,心里多难受,抢救伤员是我们责任啊……”听着这番感人肺腑的话语,小战士满眼热泪又夺眶而出……
把伤员抬到部队驻地,交给了包扎所。炊事员给他端来一碗稀饭。“等等,前面急着哪!”许宗崇头也不抬地连忙打开担架,细心地检查绳子是否稳当,又拿过一张棉垫,铺在上面。
眼前这个浑身是汗的小伙子的一举一动,又深深地感动了这位老炊事员,他拉下脖子上的毛巾,擦掉小伙子额头上的汗水,疼爱地说:“你呀,别逞能了,再急也误不了喝这口粥的工夫!哎呀,你怎么啦?裤腿也都湿透了,血!……”望着许宗崇右裤腿粘糊糊的一片血迹泥污,炊事员蹲下来,说:“你受伤啦,快包扎!”许宗崇这才低头用手扯住裤腿抖了抖,若无其事地说:“可能擦破了点皮。”炊事员刚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急救包,许宗崇已经扛起担架同战友们一道朝战场飞奔而去。炊事员愣住了,望着他那矫健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青黛色的峦嶂中。
许宗崇和农乐迎等4位民兵战友,一起赶到离阵地不远的一个山坳口,高崖上敌人的机枪-了前进的道路,“你们快隐蔽,我先过去!”许宗崇说罢,一闪身,就钻到草丛中,他时而低姿跃进,时而匍匍爬行,时而又飞快奔跑。他敏捷地通过敌人-线,奔到我机枪阵地上。
机枪射手负伤了,许宗崇冒着呼啸飞来的弹雨,迅速地奔过去。他身体突然一震,便趁势一滚,趴在地上,稍一定神,顿觉右肩辣酸麻木,一阵剧痛,一颗子弹从他的右肩锁骨下窝穿过,鲜血把胸前的衣服都染红了。他忍着锥刺针扎般的剧痛,颤颤巍巍地抬起右臂摇了摇,心想:打仗哪有不流血的?骨头没有碎,就能坚持到底!他咬着牙,一步一步艰难地朝伤员爬去。在伤员的身旁,他侧身躺下,然后用右胳膊艰难地支撑地面,左手抓住伤员的一只手,就把伤员的身体翻在自己的背上,再使尽全身力量站起来。在敌人的火力被我压住的一瞬间,他闪进了一块洼地里。
当许宗崇背着伤员走到一块大石头旁时,突然,伤口刺痛难忍,眼前一黑,晃了晃,差点儿昏倒。农乐迎他们恰好赶到,急忙给伤员和许宗崇包扎起来。
农乐迎对许宗崇说:“我来背你!”“不,我不要紧!你们先走,快!”农乐迎他们拗不过,只好先把伤员抬走了。
这时,战士小罗带着梁进勇等几个民兵匆匆赶到,说:“你们在这里等,那边还有一个伤员,我先去!”转身就走。“我也去!”许宗崇话没说完,就像一支离弦的箭似地向前跑去。不一会,他已背着一个伤员,在小罗扶持下,蹒蹒跚跚地小跑回来了。他紧紧地搂住背上双手下垂、昏迷不醒的伤员,上门牙紧咬着嘴唇,脸色苍白,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。
梁进勇他们急忙迎上前去接伤员,不禁惊呆了,许宗崇3处负伤,左腹下衣服破碎,露出一个两寸长的殷红的伤口,右小腿和右肩窝的那两处伤口也淌着鲜血……人们的眼睛湿润了:这个3处负伤的人,不仅没下火线,还接连从枪林弹雨中救出了几个伤员,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啊!
“快包扎!”小罗急忙解开他的外衣,嗔怪地对许宗崇说:“刚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“不要紧,弹片擦破一点皮!”许宗崇撩起衣襟往额头一抹,憨厚地笑着说。
“胡扯,马上送下去!”小罗大声命令道。
许宗崇依然一动不动地呆立着。
这时,卫生员接到上级的命令:阵地上还有一名伤员,留下一个民兵跟随战士去抢救,其余民兵立即撤退。“谁留下?”“我!”许宗崇眉宇间透着坚毅、刚强的神情,斩钉截铁地回答说。
小罗急忙摆手阻止,梁进勇竭力相争,战友们上前硬把许宗崇拉住。“拖住他——”可是迟了!他已经扛起一副担架,跟着3个解放军战士朝着枪声激烈的前方阵地飞奔而去。
他回头对战友们说:“我这肩上,要顶3个人的任务啊!”
原来,早在组建担架队的那天晚上,许宗崇和哥哥、弟弟抢着上前线,最后父亲决定让许宗崇到前线,并对他说:“你上去了,你哥和你弟两人的那两份你要包下,一人要顶3人的任务!是好是歹,战场上见!我们壮族有光荣传统!卡勇的精神别给丢掉!”
晚霞把战地染上一层奇幻的色彩。这时,山边两侧的敌人全部被歼灭了,盘踞在正前方一个大岩洞里的敌人,却凭借坚固的工事和有利地形垂死顽抗。
“只剩下最后一个火力点啦,狠狠地揍啊!”战士们犹如猛虎插上铁翅膀,蛟龙披上金铠甲,勇猛地冲杀,许宗崇奋力地向前冲去……
这时,许宗崇和3个解放军正向伤员倒下的地方匍匐前进。不远了,看到伤员躺在畲地边上的一块孤零的石头旁,双手还紧攥着一支四○火箭筒,正暴露在敌火力的当面,敌人的子弹雨点似地把四周严密-起来。
许宗崇急得油煎火燎。他几个箭步跃进到前方的一个弹坑里,敌人的一串机枪弹扫来,弹头钻进坑边泥土中,溅起一团团烟尘。多耽搁一分钟,伤员就增加一分危险,一分一秒都关系到战士的生死存亡啊!怎么办呢?
“你们掩护,我上去!”许宗崇果断地对后边的3个解放军战士说。
顿时,3支 近敌开火,敌人火力全部被吸引过来了。许宗崇趁机飞身腾起,向伤员奔去,还有5米……“哒哒哒!”敌人的机枪疯狂地向他扫射。他跃进到一个低洼处,不幸,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胸口,他昏迷过去了……
枪声中,他又睁开了沉重的眼皮,一步步向前爬去……
啊!许宗崇,此刻,你在想什么?也许,祖母给你讲述的“卡勇”的故事又在脑海里闪过?也许,出征前老支书的亲切嘱托在你耳边回响?也许,爸爸威严庄重的话语在你心上滚过?……
他强忍着伤痛,顽强地向伤员爬去,5米……4米……3米……在他身后,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迹。
还有2米……1米……他终于爬到了!后面的解放军战士也跑上来了,他脸上掠过一丝欣慰的微笑。
正当他艰难地抱起伤员的刹那间,敌人又扫来一梭子弹,罪恶的子弹从他的右肋骨穿透了下腹。许宗崇倒在血泊中。他壮烈牺牲的姿态还紧紧地护着伤员。
几乎与此同时,敌人最后的一个火力点在大炮雷鸣和0的火光中化为齑粉。
当晚,在部队团部,许宗崇苏醒后用微弱的声音向战友们倾吐了最后一句肺腑之言:“不要……管我,快……救……伤……员!”然后安祥地永远闭上了眼睛……
1979年4月,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政府、广西军区给许宗崇追记一等功。同年9月17日,-授予他“支前模范”的荣誉称号。
(李武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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